我國金銀珠寶界通常將環(huán)扣單元為雙股結構，四面均成近“V”字形的鏈式稱之為“肖邦鏈”（圖一），為何會有這樣的叫法目前尚無定論，但應該與波蘭音樂家弗里德里克·弗朗索瓦·肖邦（Fryderyk Franciszek Chopin）無太大關系。西方人因為這種鏈式連續(xù)的“V”字形結構與狐貍尾巴上的毛色層次的變化比較相似，一般稱之為Fox Tail Chain（狐尾鏈），因其外形優(yōu)美，剛柔并濟，經久耐用，“肖邦鏈”也成為最常見、最經典、最受歡迎的貴金屬鏈款式之一。
圖一 古代常見的幾種肖邦鏈樣式
國內一般認為“肖邦鏈”起源于意大利機織鏈產生之后，而一些西方人則相信“肖邦鏈”的出現可以追溯到數百年前的手工制鏈時代，也有人看到我國明代墓葬出土過類似“肖邦鏈”樣式的金鏈，進而認為“肖邦鏈”為中國本土工藝，其實從考古資料來看，以上觀點皆不準確，下面筆者即遴選一些比較重要的考古發(fā)現同讀者一起欣賞一下這種傳承數千年的經典鏈式。
元明時期
清代的“肖邦鏈”在民間仍有不少傳世文物，故宮博物院和國內一些其他大中型博物館也都有收藏，多不屬于考古出土文物的范疇。元、明時期出土的“肖邦鏈”相當一部分是作為金銀壺、罐類器物器蓋與器身的連接構件，比如上世紀五十年代定陵出土的金酒注（圖二）和金壺瓶連接器蓋和器身的金鏈即是“肖邦鏈”，還有連接銀提梁罐與罐蓋的銀鏈等。2001年發(fā)掘的梁莊王墓，時代為明代早期，墓中出土的金壺也是用此類金鏈連接壺身與壺蓋（圖三）。
圖二 定陵出土金酒注
圖三 梁莊王墓出土金壺
除此之外，“肖邦鏈”經常作為日常使用和隨身攜帶的小工具、小儲具（一般包括小剪刀、挖耳勺、錐子、小刀、鑷子、小盒、小瓶、小罐等）的串連構件出現，這類小工具、小儲具的集合一般稱之為“什件”，或根據其材質和數量稱之為“金（銀）七事”“金（銀）五事”“金（銀）三事”等等，兼具裝飾和實用功能，在元明時期頗為常見。
用“肖邦鏈”串連的“金什件”考古發(fā)現中最為精美的當數1957年在北京豐臺區(qū)右安門外關廂發(fā)現的萬貴夫婦合葬墓中出土的金七事（圖四），包括剪、袋、劍、罐、盒、瓶、觿。每件小綴物都十分精美！浙江省博物館館藏的明代“仕女形金什件”（圖五）構思巧妙，也是一件佳作。元代類似的器物也有出土，如1990年，內蒙古元上都城南砧子山南區(qū)墓地M30出土一件“銀佩飾”，報告中雖不見器物照片，但從線圖上可以看出，連接的銀鏈也為“肖邦鏈”（圖六）。
圖四 萬貴夫婦合葬墓出土金什件
圖五 浙江省博物館藏“仕女形金什件”
圖六 元大都城南砧子山出土“銀佩飾”
唐宋時期
宋遼時期，一些小工具、小飾品、手把件等器物上的串連構件也多做成“肖邦鏈”的形式。
如1972年上海寶山區(qū)月浦鄉(xiāng)南塘村南宋譚氏夫婦墓出土的“鎏金臥獅銀鏈飾（圖七）”，獅首前昂、雙目圓睜，器物小巧別致，應該是墓主隨身攜帶的飾物。1986年在內蒙古哲里木盟奈曼旗青龍山鎮(zhèn)斯布格圖村發(fā)掘的遼陳國公主墓中出土的各類金飾（圖八）、玉佩飾（圖九）、琥珀器（圖十）、水晶杯、刀具等多有“肖邦鏈”出現，說明在遼統(tǒng)治區(qū)“肖邦鏈”也十分流行。
圖七 上海寶山區(qū)月浦鄉(xiāng)南塘村南宋譚氏夫婦墓出土鎏金臥獅銀鏈飾
圖八 陳國公主墓出土金盒
圖九 陳國公主墓出土玉佩飾
圖十 陳國公主墓出土琥珀
唐代“肖邦鏈”考古資料雖不十分豐富，但其中不乏精品。比較重要的發(fā)現有陜西扶風法門寺地宮出土文物和西安何家村窖藏文物。主要器型為球形香囊的掛鏈以及壺蓋與壺身的連接構件。
法門寺地宮出土了兩件球形鎏金銀香囊——鎏金雀鳥紋鏤孔銀香囊、鎏金雙蜂團花紋鏤孔銀香囊（圖十一）——頂端各有一根銀質“肖邦鏈”。
何家村窖藏中的一件“葡萄花鳥紋銀香囊”與法門寺出土的香囊樣式基本相同，用的也是“肖邦鏈”。另外，著名的“鎏金舞馬銜杯紋仿皮囊銀壺”的壺蓋與壺體同樣以“肖邦鏈”連接（圖十二）。
圖十一 法門寺地宮出土鎏金雙蜂團花紋鏤孔銀香囊
圖十二 何家村窖藏鎏金舞馬銜杯紋仿皮囊銀壺
東周至兩晉
南方地區(qū)六朝時期墓葬中出土過多件銀質“肖邦鏈”，而且大多與鐵剪（圖十三）、鐵小刀同出，如南京象山東晉墓出土過帶銀鏈的鐵剪刀和鐵小刀各一件；南京幕府山東晉墓出土的一件銀鏈，兩端套在一彎曲的鐵器之上；還有南京仙鶴觀東晉墓中也出土了類似的銀鏈剪刀。另外仙鶴觀東晉墓中還有幾件器物上也出現了“肖邦鏈”，其中有兩件圓形金飾片上部用“肖邦鏈”進行懸掛，一件鎏金銅支架三足之間用“肖邦鏈”串連固定。
圖十三 南京市博物總館藏鐵剪銀鏈
1984年，內蒙古科左中旗六家子鮮卑墓中出土一件“金馬牌飾”，馬頭部與尾部各有一環(huán)，環(huán)上穿有金鏈，即為“肖邦鏈”，發(fā)掘者認為墓葬年代為東漢至西晉時期。還有，1989年在寧夏固原縣楊郎鄉(xiāng)馬莊村曾出土一對金耳墜，分別由金耳環(huán)、三條金鏈、三個葫蘆形金墜組成（圖十四），金鏈為“肖邦鏈”，但鏈環(huán)大小不等，粗細不一，制作風格較為粗獷，研究人員認為其年代為東周時期，如果時代判斷無誤，那么這兩件耳墜上的鏈飾將是目前中國境內發(fā)現的最早的金質“肖邦鏈”。
圖十四 寧夏固原縣楊郎鄉(xiāng)馬莊村出土金耳環(huán)
國外的考古發(fā)現
與中國的情況類似，國外考古發(fā)現的金銀“肖邦鏈”數量也非常多，在這里僅舉幾個年代比較早的例子。如阿富汗蒂拉丘地二號墓出土的“御龍組合金飾”（圖十五），主體與墜飾之間均用金“肖邦鏈”穿在一起，工藝精巧、美輪美奐，時代為公元25至50年。英國薩?？丝ぃ⊿uffolk）鄉(xiāng)村出土的青銅提燈的鏈子同樣是“肖邦鏈”式（圖十六），屬羅馬統(tǒng)治時代文物，提燈的一個足與其他兩足大小和樣式略有不同，說明曾被修理過，也說明青銅提燈在羅馬時代屬于比較珍貴的物品。
圖十五 阿富汗蒂拉丘地二號墓出土的“御龍組合金飾”
圖十六 英國薩?？丝むl(xiāng)村出土的青銅提燈
2015年，辛辛那提大學的研究人員在希臘南部的伯羅奔尼撒半島的皮洛斯（Pylos）發(fā)現了一座古代墓葬。墓中出土1400多件珍貴文物，其中的一件金項鏈保存完好，非常精美，全長75厘米（圖十七、圖十八），是典型的“肖邦鏈”結構，研究人員認為墓葬年代為公元前1450年前后，此時希臘地區(qū)正值米諾斯文明與邁錫尼文明交替時期，因此這件“肖邦鏈”的真正歸屬還不明朗，但這件文物的出現將“肖邦鏈”的歷史提早到了距今3500年左右，也是筆者找到的最早的一則資料。
圖十七 希臘南部伯羅奔尼撒半島皮洛斯出土的金項鏈
圖十八 希臘南部伯羅奔尼撒半島皮洛斯出土的金項鏈
從考古資料來看，“肖邦鏈”在西方出現的時間早于中國，我國境內最早的“肖邦鏈”出現在游牧民族聚居區(qū)，考慮到中亞地區(qū)的早期資料，可以推測“肖邦鏈”從西方傳入我國的可能性很大。中國古代的貴族婦女一般不會將脖子和手腕上的皮膚直接暴露出來，因此也就很少將“肖邦鏈”直接做成項飾或者手鏈，更多是作為其他貴重物件的附屬構件，器物與鏈體珠聯(lián)璧合、相映成輝、相得益彰。
（作者：何文競
作者單位：蘇州市考古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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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文博中國”微信公眾號
編輯 | 張小筑 實習編輯 | 劉婧涵
復審 | 郭曉蓉
監(jiān)制 | 李 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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