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單成功了?！?/p>
“我這車也快到點兒了，要不然該交費了?！闭f完這句話，楊姐開始發(fā)動自己的金杯車向停車場出口駛?cè)?。此時是上午9點50左右。
其實，距離這次接單拉貨時間還有一點空隙，但楊姐等不及了。她說在京開大廈內(nèi)停車超50分鐘就要收3元停車費，自己還差幾分鐘就到點兒了。為了省停車費錢，在等活時，她會選擇兜圈。這次是今天上午楊姐在京開大廈兜的第二圈。她說，“現(xiàn)在正處奧運、兩會，又遇上周末，活有點少”。隨后，她便前往接單點去拉貨。
楊姐所在片區(qū)的貨運團隊有30多人，她是唯一一位女貨車司機，同時也是北京區(qū)唯一一位女隊長?；叵胱约鹤雠涇囁緳C的這近一年時間，楊姐覺得這份職業(yè)讓她很滿意知足，一來這份職業(yè)她工作自由，家人支持；二來自己肯干，不怕苦不怕累，月入1萬多，相比于去打工上班、1個月拿四五千工資要強很多。
與此同時，楊姐也道出女貨車司機在工作中遇到的另一面——職業(yè)歧視?！敖訂螘龅截浿髟陔娫捘穷^聽到自己是女師傅要取消訂單的情況，我一點也不在意，不認為自己作為一位女貨運司機有什么負擔，男人能干的我也可以?！?楊姐稱。
確實如楊姐所說，女貨車司機在貨運行業(yè)里并不常見。據(jù)中物聯(lián)2016年發(fā)布的《卡車司機從業(yè)狀況調(diào)查報告》顯示，中國女司機占比約為1%；到了2020年，“中國卡車司機調(diào)研課題組”根據(jù)問卷估計，女司機約占4.2%。
另外，貨運似乎也是一個由男性主導(dǎo)的行業(yè)。社會學者沈原在《中國卡車司機調(diào)查報告》中稱，卡車司機是一個以男性為主的職業(yè)，這個職業(yè)對高技術(shù)、強體力、應(yīng)對事故風險與處理復(fù)雜人際關(guān)系能力的要求，使得一種特殊的“男性氣質(zhì)”作為文化符號，貫穿于勞動過程始終。所以，在生活中，也很少有人會關(guān)注到女貨車司機這個群體。
為了深入了解女貨車司機群體，《驛站》找到到了位于北京的女貨車司機楊姐，通過她，一窺女貨車司機在行業(yè)的生存狀況。
01
男人能干的我也可以
楊姐是安徽人，今年51歲，在北京已有30年有余，丈夫是一名貨運司機，長短途都跑。在2016年之前，楊姐個人以買早餐為營生，后來不好賣了，就在2016年隨同丈夫一起跑車，給丈夫打下手。這期間，楊姐想和丈夫分擔一些工作，就考了駕照，平時拉貨如果丈夫累了，就會幫著開一會車，好讓丈夫休息休息。
令楊姐有些不適的是，楊姐每次開車丈夫都會說啰一番，于是在2018年左右和丈夫新買了一輛金杯。這樣楊姐就開始了獨立開車接活。
從我與楊姐的溝通中可以感覺到，楊姐是一位有韌性且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輸?shù)膭艃旱呐?，敢于挑?zhàn)不可能。正是這股勁，讓50多歲的她在貨運行業(yè)撞出了一片天，自己的丈夫最后也成了自己組里的隊員。
楊姐單獨接活后，在去年5月份加入了滴滴貨運平臺，成了一名女貨運司機。楊姐說，剛開始接觸平臺自己也弄不明白，丈夫會每天早上幫著接單，接完單才出車拉貨。沒多久，丈夫又開始了嘮叨。有一天早上，楊姐就自己出去在建材市場附近找地接單，“我大小單都接，只要有合適我車的單，我就接，不挑”。
“第一個月在平臺拉了15000元，刨去油錢，再加上還接了一些私活（剛開始進入平臺時，楊姐還會承接一些以前的私活），其實遠超15000元?！皸罱惚硎尽?/p>
今天上午，楊姐接的第一單是拉建材用的草坪網(wǎng)，到了接貨點，有一位年紀在50歲左右的裝卸工在把草坪網(wǎng)從廠房拉到廠門口的裝貨區(qū)。他看到楊姐說了句：今天貨主找了位女司機。
這位裝卸工稱，自己平時會見到女司機，但是做貨運女司機的卻很少見，“她們沒人敢干這活兒”。楊姐順勢便開了個玩笑說，“是不是得加點兒搬運費?！?/p>
楊姐掂了下發(fā)現(xiàn)，這個草坪網(wǎng)和自己之前接到草坪網(wǎng)不一樣，這個非常重，一捆大概有100斤，一共是10捆。楊姐搭把手、幫襯著裝卸工將這10捆草坪網(wǎng)搬到了貨車上，并排放整齊?！?8塊錢的單子，我?guī)椭崃艘簧砗埂?，話音剛落，楊姐隨即驅(qū)車前往送貨點。
“我經(jīng)常在京開大廈——建材廠附近接活，之前就多次遇到貨主電話那頭一聽我是女貨車司機就要取消訂單的情況，貨主想要男司機。”，楊姐說，有時候也理解，畢竟建材物料確實是比較重的，但我干活沒問題的?！跋裰拔覜]加入平臺時，我就和老公我們倆給人家搬家，5樓、6樓都干。去年有一次，在平臺接了一個搬家單，我和老公說我不雇人，就咱倆去搬——你要干的動，我絕對就能干的動”。
02
車是自己的第二個家
不管是長途貨運司機還是短途、同城貨運司機，車都相當于他們的第二個家。在路上，他們與車相依為命。只要出車，除了吃飯、上廁所這些必要的需求外，一天都在車內(nèi)度過，像長途貨運司機有時更是連續(xù)長達一周都要在車內(nèi)度過。
10年前，楊姐的丈夫私活接到一單跑長途，6000元一趟到新疆。由于路途遙遠，楊姐陪同丈夫跟車。貨主對于送貨時間要求比較急，為了趕路，丈夫選擇了便于跑快的路線。他們帶了一些吃的用的，直接在車上解決。在到達目的地的前一晚，楊姐的丈夫開車差點方向盤沒打住，風刮得太大了。第二天到了送貨點才知道昨晚遇到了惡劣天氣?，F(xiàn)在回想，楊姐心中依舊恐懼，“我和丈夫真是撿了一條命”。
后來，楊姐的丈夫就很少接遠途活了。
去年，在楊姐的有力說服下，從未加入過任何平臺的丈夫也加入了自己所在的平臺。如此，兩個人一個月加起來可掙超3萬元。
雖說現(xiàn)在自己和丈夫都跑同城，但是白天基本碰不到面。倆人每天早上6、7點出車，到了晚上9點左右才回家。而自己找活兒接單所在的建材市場離家不足6公里，有時前一晚會接預(yù)約單，一早出車，有時在家門口有單子也會接，沒單就直接去建材市場。
楊姐說，偶爾中午吃飯時會碰到丈夫，但很少。有時候，吃著吃著飯就拍一單，直接接單了，沒吃完飯就走了；有時候，就直接把飯打包在車上吃，遇到特殊情況，打包了也不一定吃得上，就先擱著。夏天根本就吃不上飯，中午就買點桃子、旱黃瓜當午飯。有空隙就上廁所，沒空隙就先忍著。在我的印象中，從上午到下午，楊姐就去過一次廁所。
平時楊姐去吃飯或者是去買飯，時間充裕時，基本上都會在群里詢問下隊員有沒有人要帶飯，隊員們也會分享推薦周邊或路途哪里的飯好吃、哪里的飯便宜。今天也不例外，在楊姐送完第一單草坪網(wǎng)后，已經(jīng)是上午11點半了，她選擇了一處吃飯經(jīng)濟實惠的地方吃午飯，12元一葷一素，味道好給的多，在去的路上不忘在群里問有沒有在附近的隊員要幫忙帶飯的。
03
優(yōu)先權(quán)都是拉出來的
“在平臺干了2個月后，我所在的片區(qū)負責人開始推進試管理，他們推薦我當我隊長?！?/p>
對于隊長這件事，楊姐認為是自己努力接單干活拼上來的。
“我剛開始干的時候，先是老公幫我接早單，這一單完成后，我就開始”瞎“接單，最后不讓丈夫幫著接早單后，我就開始自己在外面”瞎“接，一天我都在拉貨，反正不管大單小單我基本都接，就這樣我每天能掙700多元。由于單接的多，我后臺的等級也上升的快，等級越高，我比別人接單的速度就更快。干到最后，我覺得挺好?！睏罱惚硎?，可能是因為后臺數(shù)據(jù)表現(xiàn)好，片區(qū)負責人就找我，推薦我，讓我當這個片區(qū)的隊長。
令楊姐印象深刻的是第一次去公司開會。她說：我進公司開會的時候一看差不多10個人，全是男司機，就我一位女司機。后來團隊人越來越多，現(xiàn)在已經(jīng)超過30人。我覺得做隊長還行，公司也不錯，關(guān)鍵是我這一班的隊員都很給力，大家都很齊心。
一聊到隊員，楊姐興致來了。她表示，去年年前，有次北京12個隊比賽，其他全是男隊長，就我一位女隊長，但我們隊拿了第一，第一名有3000元獎金。我們就按照隊員接單貢獻進行按勞分配?！氨荣惡?，還有其他隊長不服氣，要和我PK，說我是女隊長，平臺是不是對女隊長有什么“優(yōu)待”，我說這都是看后臺數(shù)據(jù)統(tǒng)計。而且我們倆在不同區(qū)也沒必要PK?！?/p>
楊姐介紹，每個月平臺都有2次團隊比賽，他的小組基本都在前三排著。
“我不知道別人怎么看，反正我現(xiàn)在挺知足的，最起碼收入比較以前多了，以前自己‘趴私活’，好多車都在那等，有的車、司機基本上一天就在那玩手機?！?在楊姐看來，只要你想干肯干就有活，不要挑三揀四，先干先把號養(yǎng)好，自然就有活了——有時候，我老公就說搶不著單、手機慢了，我說有時也不一定，可能會根據(jù)人來推合適司機。
為什么會根據(jù)人來推？楊姐解釋道，司機們會按照做單情況、服務(wù)水平、用戶評價等累積分數(shù)，分越高等級越高，這意味著有更多的權(quán)益，比如派單、優(yōu)推、加油充電優(yōu)惠、流水獎勵等等。這就像玩游戲，有一個等級，等級越高越厲害。
有時候隊員會跟我開玩笑說：在接單這一塊，隊長有優(yōu)先權(quán)，不要和隊長在一塊兒接單。
“事實上，哪有什么優(yōu)先權(quán)，都是靠自己一單一單拉出來的。”楊姐稱。
下午大概1點40分，楊姐接到了今天的第二單。
結(jié)語
其實，生活中，像楊姐這樣的努力拼搏女性不在少數(shù)，甚至有很多。以同為物流領(lǐng)域快遞行業(yè)為例，從事快遞員、外賣員、同城配送員的女性群體現(xiàn)在都在日益壯大。
根據(jù)菜鳥驛站最新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截至今年3月1日，在其平臺創(chuàng)業(yè)的女性站長人數(shù)同比去年同期增幅超過90%。過去一年，超2萬名女性加入菜鳥驛站自主創(chuàng)業(yè)，在全國大小社區(qū)提供快遞、零售在內(nèi)的生活服務(wù)。其中，新增女站長多以80、90后為主力軍，占比達到70%。
有時候，可能群體總是模糊的，但個人卻都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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